扬之水:“读图时代”的观展心得

发布日期:2017-03-24 作者:管理员来源:

扬之水:“读图时代”的观展心得

 

3月21日晚,中国社会科学院扬之水研究员以“读图时代的观展心得”为题,在四川大学望江校区文科楼作了一场精彩的学术报告。本学院和藏学研究所的众多老师出席,同时还吸引了来自川大及相关社会上近百名人士前来到场聆听。讲座由霍巍教授主持。

讲座开始之前,霍巍教授首先对扬之水研究员的学术背景和成果作了介绍,并对扬之水先生在百忙中为川大师生开设讲座表达了感谢。

 

图一  霍巍教授主持讲座

讲座伊始,扬之水研究员就指出,虽然近年开展的大众考古给大家提供了一个了解考古实践的机会,可真正能到考古现场的大众仍然是小众。然而,博物馆却不一样,它不像考古现场那样不得不有诸多的限制,而且还提供了免费开放、允许拍照的条件。与世界其他著名博物馆相比,中国大部分博物馆免费开放、允许拍照,甚至包括临展、借展也允许拍照,这是很难得的机会,所以走进博物馆的是真正的大众,而这是读图时代的我们特有的幸福,读图对于专业学者来说也增添了一条治学的路径、增加了一种思考的方式,使得看展览也成为一种治学方法。扬之水研究员联系自己名物研究和观展的经历,认为博物馆把自己的研究心得很快变成了一种公众知识,这是自己不断学习的动力,当然随着新资料的发现,自己的看法也在不断修正。她倡导学者除了从博物馆学习我们需要的材料之外,还应该对博物馆有所贡献。

 

 

 

图二  讲座现场

随后扬之水研究员以“看物”为例讲述了参观博物馆的方法。她以前年自己看到的川大博物馆清代服饰展为例,指出如果参观者在脑中积累了很多问题,从服饰上的绣工、样式、挽袖等可以联想到很多知识。比如与挽袖应景的《成都年景竹枝词》中“绸缎绫罗任意穿,栏杆镶滚又花边。共说好看年年换,衹计时新不计钱。”这是清人咏当时成都的风俗,而这些服饰是传世品,应该就来源于当地,服饰的特点也可以与竹枝词中的描写相对应;同时道光时期叶调元的《汉口竹枝词》卷四“闺阁”记载“蜀锦吴绫买上头,阔花边样爱苏州。寻常一领细衫子,只见花边不见绸。”齐如山《北京三百六十行》卷二《工艺部下·纺织服装类》“绦子作”中也记载“绦子亦名栏杆,为妇女镶沿衣服所用,从前亦系一大行,虽然由广东、四川等省来的很多,而北京制造的也不少,不过川广来的较好就是了。四川来者曰‘川绦’,广东来者曰‘广绦’,招牌则书‘川广栏杆’。”这说明博物馆中的服饰展品实际给了我们很多信息,告诉我们当时的风尚,而这些都反映在竹枝词等文献里。另外与这些服饰相关的图像也有很多,比如雍正年间的杨柳青年画中人物穿的衣服就是带绦边的,较晚的则出现了层层镶滚,这正可以与文献、展品相对应。整个川大服饰馆可以办成一个清代风俗小史,加上些首饰就可以讲出一个生动的故事。当然关于这类服饰在文学中也有反映,如《红楼梦》第四十九回就记载:湘云大褂子里头“穿着一件半新的靠色三镶领袖秋香色盘金五色绣龙窄褃小袖掩衿银鼠短袄”;道光时期邗上蒙人《风月梦》第五回也记载:道月香到了自己屋里,“换了一件蛋青八宝花式洋绉圆领外托肩周身元缎金夹绣五彩《红楼梦》人物山水画边挂黄绿藕色旗带三镶三牙镀金桂子扣新大褂,加了一件佛青镜面大洋羽毛面圆领外托肩周身白缎金夹绣三蓝松鼠偷葡萄花边切剜四合如意头排金银旗带三镶三牙银红板绫里镀金桂子扣夹马褂”。这些文学作品里面说的就是层层镶滚的花边,联系博物馆中的展品,我们就可以明白文学作品里说的是什么了。而做展览的时候可以把这些加进去,讲述一个时代的故事。

 

 

图三  川大博物馆藏清代服饰

 

 

图四  雍正年间的杨柳青年画

 

接着,扬之水研究员又以首饰为例从摩利支天、鱼篮观音、戏剧与簪钗三个方面讲述文物背后的故事。她首先指出,以往提及首饰大家都认为是关于女性的,但实际上首饰最后才由女性来佩戴,在前期的构思、制作、购买等运作过程中全是由男性来操作,最后也是由男性送给女性,而女性戴起来的目的还是为了给男性欣赏,所以女性在其中只起了很小的作用。由此扬之水研究员讲述了自己六次在各地博物馆观看明都昌王朱载塎夫妇墓出土金簪展出的经历,刚开始看到这一金簪时,上面标注的名称为“仙人骑猪车”,她观察实物后对此表示质疑,后来查阅了一些资料后认为应定名为“金镶宝摩利支天像挑心”,后来在浙江省博物馆展出的时候就采用了她的这一说法。同时扬之水研究员又列举了国家博物馆藏的郑和捐刻《佛说摩利支天菩萨经》和北京智化寺藏的摩利支天,指出当时摩利支天的信仰与上层和国家大事相关,郑和刻经可能与其下西洋时求战神摩利支天的保佑有关。从这一件首饰里面我们可以看出当时的时代背景,而把摩利支天做成簪钗的原因在佛经中也有反映,如不空译的《末利支提婆华鬘经》中就有“俗人头髻中著像”,皆可保平安,明代将摩利支天像制为女子首饰中的挑心,插戴于发髻当心处以冀护佑。但一般为人熟知用作挑心纹样的是观音,将摩利支天用作挑心的一般都是王公贵人,尤其是皇室,这其中是有一个相关背景的:朱载塎系嘉靖中袭封,但随葬品时代却可以远在其前,如其中有“正统九年”的银里木碗,那么挑心制作的时间也可以比墓葬时间早,这类情况在其他藩王或嫔妃墓中也有反映。为了让听众便于理解,扬之水研究员以一张实物图为例讲解了挑心的佩戴方式。

 

图五  明都昌王墓出土“金镶宝摩利支天像挑心”

 

 

图六  挑心的佩戴示例

但通常作为挑心的是观音,其中更具戏剧性的是马郎妇观音和鱼篮观音,观音菩萨三十三现中,二者原是各为一身,在中土的民间传说中才逐渐演变为一事,这在黄庭坚《戏答陈季常寄黄州山中连理松枝二首》之二、《续玄怪录》、《佛祖统记》等中都有记载,从杨慎《词品》卷二“衲子填词”条引宋寿涯禅师《渔家傲·咏鱼篮观音》的记载来看,马郎妇与观音合作一身且成为绘画题材,大约不晚于宋,根据词句“提鱼卖,堪笑马郎来纳败”、“茜裙不把珠缨盖,特地掀来呈捏怪”的描写,可知其已经成为一个“窈窕风姿”且特地轻掀茜裙露出珠缨的卖鱼妇形象。此类实物资料见于菲律宾私人收藏的“白瓷鱼篮观音”、安徽博物院收藏的“景德镇窑青白釉塑像”、台北故宫博物院收藏的传赵孟罨?